地球Online简史：从野蛮PVP到第一份《玩家协议》

哥们，你有没有想过一个问题。

为什么我们在游戏里被一个红名玩家恶意蹲尸，会气得砸键盘？为什么一个国产手游，因为装备爆率暗改，会被骂到服务器爆炸？为什么一个3A大作，因为多人模式外挂横行，最终会沦为鬼服？

我们愤怒的，真的是那个蹲我们的玩家，那个改数据的策划，或者那个开挂的孤儿吗？

不全是。

我们真正愤怒的，是一种秩序的崩坏。一种“说好的规则”被单方面撕毁的背叛感。

我们需要的，从来不是一个没有冲突的世界，而是一个冲突在规则之下的世界。

讲白了，我们需要的，是一套所有人都得认，或者至少假装在认的——《万国公法》。

对，我说的就是那本四百年前的古董书，那个叫格劳秀斯的荷兰老哥写的，在法律史上被吹上天的玩意儿。你可能觉得这跟游戏有毛关系？关系大了去了。因为人类社会这个最大型的、最真实的、最硬核的开放世界沙盒PVP网游——“地球Online”，它的第一份真正意义上的“玩家行为准-则与PVP交战协议”，就是这本《万国公法》。

在它出现之前，地球Online的欧服，那叫一个混沌。

说真的，这事儿就离谱。

1. 欢迎来到无法无天的“欧服”测试版

想象一下，你登录了一款叫《中世纪争霸》的游戏，服务器是17世纪的欧洲。

这个服有什么特点？

首先，没有GM。或者说，GM有好几个，一个是教皇，一个是皇帝，但他们自己也在天天约架，互相开除对方的“神籍”。

其次，没有明确的PVP规则。唯一的规则就是“我的骑士团比你的多”。今天你看我不爽，拉着小弟把我城堡给屠了；明天我表哥发了财，买了一堆瑞士雇佣兵，连本带利把你家给扬了。国与国之间，或者说，国王与国王这帮大R玩家之间，打架基本等于家常便饭，理由更是千奇百怪——我瞅你像异端，打！我看上你家领地了，打！我小姨子的三表叔说你坏话了，打！

这就是著名的“三十年战争”时期的日常。整个欧服，就是一个巨大的、黑暗森林式的、谁拳头大谁就是爹的吃鸡地图。玩家们今天信这个教，明天信那个派，本质上都是在给自己的公会战争找个冠冕堂皇的理由。

氪金大佬（国王们）互相砸钱爆兵，普通玩家（老百姓）被当成NPC一样随便屠戮。服务器天天宕机，经济系统全面崩溃，人口掉了一半都不止……你说离谱不离谱？

这时候，所有人都意识到一个问题：再这么打下去，服务器就要被玩儿崩了。这游戏，没法玩了。

必须得有套规则了。

我是说，一套所有人都必须，或者说假装必须遵守的规则。一套能让大家在动手之前，至少得先走个流程，找个借口的规则。

一套能告诉所有人：“兄弟，别太过分，过了线服务器会把你号删了”的规则。

于是，一个骨灰级老玩家兼法律系高材生，胡果·格劳秀斯，站了出来。他看着这片炼狱般的服务器，决定写一份终极“游戏补丁说明”，一份给所有国王看的“PVP白皮书”。

这，就是《万国公法》的诞生。它不是什么神圣的启示，它就是被逼出来的。是被无数的尸体、烧毁的城市和彻底玩儿崩的游戏环境，硬生生给逼出来的。

2. 地球Online v1.0：史上第一份PVP规则补丁

格劳秀斯这哥们儿（当然，这只是我个人看法，他可太牛逼了），他干了件开天辟地的事。

他绕开了“教皇说”和“皇帝说”这种虚无缥缈的玩意儿，直接从“自然法”这个游戏底层代码入手。

什么叫自然法？

用游戏的话说，就是“宇宙服务器的硬性规定”。比如，人被杀，就会死。比如，签了合同，就得认账。这玩意儿不以任何国王或教皇的意志为转移，是写在游戏引擎里的。

基于这个底层代码，格劳秀斯推出了几条颠覆性的补丁内容：

第一，国家主权，或者叫“公会独立权”。

他提出，不管你公会（国家）是大是小，是强是弱，在规则面前，大家都该是平等的。你不能因为你人多兵强，就随便进我的公会领地抢矿。这是我的地盘，你进来就叫入侵。这在当年可是个爆炸性言论，等于直接告诉那帮皇帝国王：“别天天做梦统一世界了，管好你自己的一亩三分地吧。”

第二，战争规则，也就是“PVP交战守则”。

格劳秀斯没有天真到说“不许打架”。他知道，PVP是这游戏的核心玩法，不可能禁止。但他提出，你打架得“师出有名”。不能是“我看你不爽”，得是正当防卫、惩罚不法行为这种听上去比较正义的理由。而且，打起来之后，你不能乱杀平民（非战斗NPC），不能虐待俘虏（被击败的玩家）。这等于给野蛮的PvP加了个“红名惩罚”和“人道主义”的debuff。虽然大家还是会犯规，但至少有了一个可以谴责你的理由。

第三，条约神圣，即“玩家协议必须遵守”。

他说，玩家和玩家之间，公会和公会之间，签了协议就得算数。不能今天签完明天就当厕纸。这叫“约定必须遵守”。这一下子就给国际关系这个混乱的市场，注入了最基础的“契约精神”。商业合作、停战协议，才有了最基本的保障。

你看，这三条下来，一个现代国际关系的雏形就出来了。

它第一次系统性地告诉地球Online的所有大R玩家：这个游戏，是有规则的。

是的，朋友，这个烂游戏，它居然TM的是有规则的。

这套规则，就是《万国公法》。一套写给地球Online所有玩家的硬核行为指南。不，是圣经。

3. 补丁的影响：从“混沌PVP”到“文明撕逼”

这个v1.0补丁打上去之后，游戏环境真的变好了吗？

短期看，并没有。

该打还是打，大佬们依然热衷于找规则的漏洞，卡bug。法国的路易十四该扩张还是扩张，英国的海盗该抢劫还是抢劫。

但是，一些更深层次的东西，变了。

首先，“撕逼”变得文明了。以前打架是直接干，现在打架前，得先开个新闻发布会，互相引用《万国公法》的条款，证明自己是正义的一方，对方是违规的畜生。打架，从纯粹的暴力行为，变成了一场混合了法务、舆论和暴力的“文明”游戏。这很重要。我是说，这事儿真的、真的很重要。它意味着“规则”这个概念，已经深入人心了。

其次，催生了“官方玩家社区”。既然大家都承认有一套公共规则，那是不是得有个地方来讨论和执行这套规则？于是，后来的维也纳会议、国际联盟，再到今天的联合国，本质上都是《万国公法》精神的延续。它们就像是官方搭建的玩家议事大厅和仲裁委员会，虽然经常说了不算，但至少提供了一个让大家坐下来喷口水，而不是直接掀桌子的平台。

最后，它成了所有后续游戏规则的“母版”。从海洋法到太空法，从贸易规则到网络安全，所有后来国际社会制定的规则，都或多或少能看到格劳秀斯当年画下的影子。他就像是那个写出了“创世引擎”的程序员，后人所有的开发，都是在这个引擎上进行的二次创作。

回到我们最初的问题。

我们玩游戏，到底在玩什么？

我们在一个虚拟的世界里，寻求一种在现实中难以获得的、纯粹的、基于规则的公平。

我们希望我们的努力（肝）和投入（氪），能在一个清晰的规则下得到回报。我们希望作弊者受到惩罚，遵守规则的人得到保护。

所以，我们会为一个好游戏的平衡性设计而赞叹，会为一个负责任的运营团队而感动，也会为一个外挂横行的环境而失望离去。

我们对游戏规则的执念，其实就是人类几百年来对社会秩序渴望的缩影。

从17世纪那片血腥的欧洲大陆，到今天我们手机屏幕上小小的虚拟战场，我们追求的内核从未改变：我们需要一个“法”来约束“战与和”。

《万国公法》的牛逼之处，不在于它终结了战争，而在于它定义了战争。它把人类最野蛮的冲突，第一次强行塞进了一个叫“法”的笼子里。

这个笼子可能不那么牢固，野兽也时常破笼而出。

但我们所有人都知道，笼子的存在，本身就是文明的胜利。

而这，就是我们今天打开任何一款游戏，还能看到那份冗长但必要的“用户协议”和“行为准则”的真正原因。

它们，都是四百年前，那位荷兰老哥写下的伟大“补丁”的，渺小而珍贵的回响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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